也是同一式樣……呃，雖然排簫這東西並不是什麽稀罕物品，但也不至於這麽——“巧合？”師亂拍拍臉，心情覆雜地喃喃自語，餵餵，想起過去，她可是最愛有事沒事就拿著這玩意放在嘴邊啃的啊。

如果，這真的是皇甫定濤吹過的……

鎮定！不能再想了！

這個秘密必須保守！對，風聲太大了，今天什麽都不知道！

“嗷嗷嗷。”

師亂糾結臉地抱著排簫滾來滾去蹭墻角，接下來她該怎麽去見皇甫兄啊，偷拿別人的劍偷吹別人的簫（這個才是重點），梅神官我又做囧事了，救命//~~

接下來十數天，果然皇甫定濤再也沒能見到師亂。

夕陽西下，月浮天邊。

皇甫定濤駐足湖邊，沈默不語。往常這個時候，伴隨石磨寂靜研磨，該有竹林颯然響劍風……一連十數日未見師亂，是她太忙，或者，琉苑出了何事？

“喝。”就見夕陽再落一寸，皇甫定濤終於有了動靜，驀然伸手翻掌向湖面。水花翻騰，一柄長劍破水而出，劍身狹長而若冰霜冷澈，劍柄由碧玉綴成，宛如竹節，正是師亂所托付之藏身佩劍。

“劍若有靈，可通人意……”皇甫定濤垂眸凝視手中劍鋒，語意低沈：“你心中，又是怎樣想的呢？”避而不見，惹人心焦。皇甫定濤並不覺自己此時異樣心理有何不對，他直接拿一面白布將劍包好，轉身踏步走出竹林，目標方向正是琉苑。

此時正值暮色，梅神官白璇璣方回不久，但苑中卻不見另一身影。

對於碾鑄神手皇甫定濤之突兀來訪，白璇璣有些詫異，雖然明知此人身有二島主問天譴之令牌而在仙靈島出入自有，但所尋找的人……“封緋？嗯，確實已不在琉苑居住，幾日前才稟明娘娘，回去其父母舊日居所書風亭。”雖然心中奇怪，白璇璣依然據實以告，師亂跟隨皇甫定濤研習劍藝，她也是看在眼中的。

原來她換了住所……皇甫定濤眸光一沈，不知心中是何感受。

“此時天色已晚，皇甫先生尋緋兒何事？”白璇璣還是比較習慣稱呼師亂為封緋，想了想，關切而擔憂地道：“可是封緋又惹了禍？”對於表面乖巧的神之女之真實性格，作為監護人的梅神官當然是知道一些。

“神之女素日前有托吾重鑄一柄劍，皇甫定濤正是為此事而來。”皇甫定濤表情不變十分淡定地道，理由，其實很好找。

“嗯。”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奇怪，梅神官白璇璣不再多問，而是回房手繪一圖：“書風亭地處偏僻，平素又無人前往，封緋那孩子卻偏要獨居彼處，實在讓人擔憂。此是路觀圖，碾鑄神手若要前往，正好替白璇璣問候一番。”梅神官態度溫和，這位皇甫定濤之修為根基，其實並不下於仙靈地界之神官，且此人平素淡然之風格，也很讓眾神官欣賞。

也就是說，所有人都覺得，讓偶爾跳脫過分的神之女跟在碾鑄神手身邊學習點人家的風範，這是一件好事。

“多謝！”皇甫定濤擡手接過路觀圖，抑制住心中情緒，沈聲道謝，轉身立刻就走。

書風亭，位於祈天空海之山峰半山腰，能見雲霧繞樹頂，視野開闊，最適合聆聽滿山樹濤。曾是神之女封緋之母舊日神官風樺與丈夫封書的住所，自從變故，這裏下意識被眾人所遺忘，舊有墻垣殘破，墻頭多枯葉。

綠樹蔥蔥，荒草遍地，一角黃墻，青瓦飛檐。

未入其中，已感淒涼，皇甫定濤下意識放緩腳步，住在這種地方……他眼眸不由再次沈了沈。

有風迎面拂來。斷斷續續送出一些不成調的簫聲，調子陌生，而音色有些熟悉，就像皇甫定濤平素時常吹奏的，是排簫？他心中一怔，不覺輕輕推開缺了一角的院門，順著簫聲看去。

夕陽半掛山峰，有緋紅之霞光淺淺映照下來。

在墻頭上坐著一名姑娘，散落肩頭的褐紅色長發，隨意披著紗衣，腰裏別著劍鞘，無端有些寂寥。師亂正全神貫註地研究手中破了一半的樂器，她已經會吹簡單的兩只老虎，正朝比較覆雜的小白菜鼓著腮幫子繼續努力，並沒有註意到墻下緩緩步行而來的人。

“師亂。”皇甫定濤忽而出聲。

08、覺悟始問情

墻頭簫聲一啞。

師亂手忙腳亂試圖將排簫藏在袖子裏，驚慌失措地低頭：“啊，是你！”她做賊心虛地想從墻上跳下來，一時間忘了自己原來是會輕功。

撲通，一個大馬趴。

皇甫定濤眉角一抽，想搶上前都沒能來得及。
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吃了一嘴灰，師亂拍拍衣服趕緊爬起來，“我沒事沒事。”她無比心虛地試圖推開皇甫定濤伸過來的手，卻聞耳邊沈聲一句：“站好！”這聲音低沈冷靜，霎時讓師亂心中一抖，連忙乖乖站住不動。

皇甫定濤擰緊了眉毛，一根根從師亂肩頭毛發裏往外揪亂草：“你……”他動了動唇，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好，畢竟，自己並無立場斥責她不是嗎？皇甫定濤眸光一深，情緒卻是更為壓抑。

“皇甫兄……”師亂慘兮兮擡頭，心裏七上八下，剛剛自己偷吹別人的排簫，應該沒被看到吧？

皇甫定濤穩了穩心神，深吸口氣：“吾為還劍而來。”沒有問為何不再去夕月湖，又為何要從琉苑搬出去，或者……是在躲避吾嗎？

“呃，皇甫兄，我沒有故意在躲你啊啊，其實是這幾日我在找地方想事情，而且琉苑來往人太多，而且我不能一直住在梅神官家，而且這裏比較安靜來著～～”

師亂一口氣三個“而且”，連自己也不知為何這一刻突然能看懂皇甫定濤的眼神，忐忑不安擡頭等判決，順便這才忽然反應過來：“啊？劍？”

皇甫定濤看向師亂，不知為何小姑娘略顯慌亂的態度，卻讓他心中莫名的焦躁和壓抑漸漸放松下來。

“你之劍，吾重鑄其身，劍已有魂，非常人能駕馭。”皇甫定濤緩了緩，擡手取出以白布裹好的長劍遞過去，再次恢覆淡然平靜的表情：“要取名嗎？”

其實當然沒有他口中那樣簡單，這柄劍曾經是他未完成的作品，本該引入自己之血喚醒劍魂，卻陰錯陽差以師亂受傷所流之血液而開鋒，再次重鑄似乎只能滴入自己心血來正式完成這柄劍，但又要註意程度免得自己的心血壓制住對方之血所催生之劍魂……想到這柄劍中，有他與師亂兩人之血液交融，皇甫定濤心中忽生異樣，在師亂欣喜伸手取劍的同時，不由自主地避開對方眼神。

“皇甫兄，取名的話，可以刻字嗎？”似乎對修為高深的人來說，劍上刻字很容易，但師亂不確定這樣做會不會有損劍身。

皇甫定濤看著師亂高興的表情，唇邊微微現出笑容：“可以。”

他若做，很容易。

“我想要刻青亂二字～～”師亂滿眼期待地再次將劍遞過去，這柄劍陪伴她已有不少時日，也算是一件青女舊事之見證。雖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名字，皇甫定濤單手一抹，長劍靠近劍柄之劍中頓時現出飄逸字跡，正是一青一亂。

“再然後……”師亂忽然又道：“風濤怎樣？”她無辜擡頭眨眼。

青亂風濤。

皇甫定濤動作一頓，半晌擡手再刻二字。師亂抱過長劍，愛不釋手。

“謝謝你，皇甫兄。”師亂快樂地還劍入鞘，一臉珍惜地別回腰際：“人生啊，圓滿了～～”

這語氣，著實很讓人想笑。

皇甫定濤卻終於想起自己剛剛想要說的問題：“你……獨自住在這裏？”他有些蹙眉。

此地太荒涼，對一個小姑娘而言，並不適宜。

“這是我父母曾經的住所，我最近時常在想，情是什麽。”師亂收好劍，表情重回正經，認真道：“譬如親情，友情，還有……等等。”

哦，這個等等，實在不太好出口。師亂眨眼含糊掉：“我聽神官說，我有一名下落不明的孿生弟弟，過去感情應該很好，所以想住過來，找找以前的記憶。”

師亂一臉低沈，嘆口氣：“不知道為什麽，我總覺得最近記憶有些錯亂，好像，好像有聲音再說，你不該忘記……”

“但此地畢竟，太過偏遠。”皇甫定濤見她低沈表情，有些想伸手過去摸摸師亂的頭，最終還是忍住：“琉苑，畢竟還有大神官在。”他語氣低沈聽似冷靜，師亂仍然可從其中覺察出關心之意。

師亂搖搖頭：“過去走跳武林，我也是一個人。”她拋開紛亂的思緒，忽然想起一個念頭：“皇甫兄，你對緣字，有何看法？”

緣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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